奶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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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二子兄弟，看来咱哥俩挺有缘分的。夜格见了……”蒋忠孝伸出俩个手指头，“今，在这又碰上了。”蒋忠孝凑近二子跟前，拍拍二子的肩膀，满脸带笑,“缘分啊。巧他娘碰上巧他爹，巧到家了。正好俺有事要找你。”

“找俺？……”二子心里一咯噔。二子虽然认识蒋忠孝，但除了夜格前晌，他从来没跟蒋忠孝过过话。

“你找俺做甚？夜格俺可啥也没看见……”二子首先想到的就是夜格前晌发生的事。

“……”蒋忠孝让二子呛的半晌没说出话来。

“信不信由你。反正，俺啥也没看见。”二子瞅瞅蒋忠孝，头一扭，嘴一撇，“俺压根就没见过你。”后面这话是夜格前晌在关帝庙临走时蒋忠孝说的。

“对！对！咱们压根就没见过面。”蒋忠孝哈哈大笑，摆摆手，“二子兄弟，俺今就是碰上了，想问你打听个事，中不？”

“……”二子长出口气。瞅瞅已经跑出去好远的大黄，“不过，俺还得撵大黄……”

“放心。狗通人性，”蒋忠孝嘿嘿一笑，“你不走，它跑不远的。”

“那，啥事，你赶紧说，俺娘还在家等着俺呐。”二子好不容易才出了村，他现在想的就是赶快打发走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人，好上镇上找大舅。

“其实，也就是小事一桩。俺也就是随便问问。”蒋忠孝说着从口袋摸出几块花花绿绿的东西，“来，拿着。”

“俺不要。”二子摇头没接，但他认识花花绿绿的东西是啥。

夜格早起，他还见过。

卞文裕问他：看没看见接头人？

二子跟卞文裕说：看见有人跑进了牛家谷洞。其实，他啥也没看见，只是想早点脱身。

卞文裕回头冲手下喊：奶奶的，谁抓住接头人，老子赏大洋两块，不，五块。

一伙人乌央央喊叫着要去追。

二子拽住了卞文裕：哥，你也得给俺赏钱不是？

“啥？臭小子，”卞文裕瞅瞅二子，又瞅瞅高茂发，哈哈大笑，“四爷呀四爷，真是老子儿不差色啊，您这孙子真随你。中，这赏钱俺给。”说着手伸进口袋上下来回翻腾了好一阵，最后摸出几块花花绿绿的东西，有些不舍地递给二子，“给，臭小子。”

“……”二子眼睛一亮。虽然天还没亮，借着星光，二子也麻麻糊糊看见了卞文裕摸出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是糖块，二子跟太爷爷去过卞文裕家开的杂货店，里面就有卖的。二子吃过，比娘土法熬的甜菜根糖，好吃多了。不过，二子摇摇头，没接。

卞文裕哈哈大笑：傻小子，这可是东洋人做的软糖，比俺家店里卖的那，强老了。”

“那，俺也不稀罕，”二子还是没有接。“俺就稀罕胡家铺子的麻糖……”

“吆呵！”卞文裕哈哈大笑，“傻小子，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东洋货，是青木太君给的，俺都舍不得吃，你小子能吃上洋软糖，就偷着乐吧。”说着硬塞到二子手里走了。走了几步，又回头喊，“臭小子，那糖蛋可甜了，先吃着，等老子抓着人，给你买麻糖，让你小子吃个够。”

“呸！”二子瞅瞅手中的糖蛋，扔在了地上。

二子没要。也是有原因的。去年秋后，村上来了一帮洋学生，演戏散传单，扯着标语喊着口号，一个意思就是号召抵制日货。还有，洋学生说了东洋糖是糖衣炮弹。

“二子兄弟，拿着吧。”蒋忠孝苦笑着摇摇头。

“东洋货，糖衣炮弹俺不要。”二子还是没接。

“傻小子，看不出来，你还挺有觉悟的。东洋货咋了？”拿枪的人晃晃手中的枪，“你小子齁给脸不要。这可是俺大哥特意从县城买回来孝敬老爷子的，可惜，夜格早起……”

“多嘴。”蒋忠孝瞪一眼拿枪的人，拍拍二子肩膀，“二子兄弟做的对。不过，……”蒋忠孝慢条斯理剥着糖，一边剥，一边说，“其实呢，这东西说白了就跟咱现在家家户户用的洋火[注：1]一样，……”蒋忠孝说了一大堆。

蒋忠孝说的一番大道理，二子有些听明白了，有些没听明白。

蒋忠孝把糖扔进嘴里，哈哈一笑：就算是糖衣炮弹，又咋地？该吃吃，咱把糖吃了，然后把炮弹还回去不就行了。

蒋忠孝说的这句话，二子听明白了。眼瞅着蒋忠孝吃的津津有味，二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。

蒋忠孝咂巴咂巴嘴，瞅瞅俩个手下，苦笑着摇摇头，瞅瞅二子，“兄弟，咱镇上没卖这个的。拿着吧，就当是尝个鲜。”说着把手里的糖块塞到了二子手里。

“俺……”二子有些心动，但还是摇头。“俺不能要。俺娘说，小孩家不兴随便要人家东西。”

“行啦，兄弟，俺这可不是让你白吃，俺有事求你，咱这叫公平买卖。”蒋忠孝拍拍二子肩膀,嘿嘿一笑,“不信,回去问你太爷爷，老爷子一准会为你作主的。”

“那，……”二子瞅瞅蒋忠孝，下意识地舔舔嘴唇。毕竟是个孩子，眼瞅着花花绿绿的软糖，二子真有些动心了。

“行啦，拿着吧。”蒋忠孝拍拍二子肩膀，嘿嘿一笑，“就算是糖衣炮弹，回去跟弟弟妹妹们消灭了它。”

“那，俺就……”二子半推半就，苦笑着把糖揣进了口袋里。瞅瞅蒋忠孝，“那你找俺啥事？”

“其实，也就是小事一桩。就是向你打听个人？随便问问。”蒋忠孝淡淡一笑。

“啥人？”二子又问。

“二子兄弟，最近见过你大舅嘛？”蒋忠孝又问。

“俺大舅，没，没见过。”二子连连摇头。“自打过罢年，俺就没见过。”“真的没见过？”蒋忠孝追问。

“没。”二子摇头。

“臭小子，你睁着眼睛说瞎话。夜格前晌……”拿枪的人眼睛瞪的滚圆。

“放肆！”蒋忠孝摆摆手喝住了手下，表情严肃，但脸上依然挂着笑，“二子兄弟，情况紧急，真人面前不说假话。俺就跟你实话实说了，俺现在就想找他。”

“你找俺大舅？”二子明白了：敢情蒋忠孝绕了半天，就是为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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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注：1]

洋火：当时老百姓对火柴的一种称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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