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五月十七号,我还记得日子,往劲松派出所走的那条道。一个傻逼骑摩托逆行,直接冲着我来了。”
“当时我就握着这方向盘,脚挨着油门儿。”
“我真的想撞死他了!真的!”廖一平深吸一口烟,“你妈了个逼的,怎么都是你们这些杂种违反交通规则啊!怎么总是你们欺负别人啊!我感觉整辆车都发烫了,马达嗡嗡地响!踩!撞死丫!”
我看着廖一平,滚烫的烟气弥漫在车厢里,带着杀意。
红灯灭,绿灯行。
出租车又缓缓开了起来。
“我给了自己一巴掌,特狠的那种,把自己嘴巴都抽出血了。”廖师傅眯着眼睛说。
他把烟头扔出窗户外,指着放在驾驶座左边的照片说:“我想了一下她们。”
“那脚油门儿,还是没踩下去。”
出租车靠路边停了下来,再往前路不好开,我说我自己走过去得了。
混在体内的酒精都随着汗流了出来,廖师傅说得平淡,我却听得惊心动魄。
他把车厢灯打开,埋着头给我找零钱。
“你说这年头,做个好人怎么就这么难呢?”他问我。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。
“别做好人,好人都活不长。”廖一平低着头说。
我推开车门,缓缓往学校走,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。我的身后,廖一平开着车慢慢地退去,像是要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。
但过了一分钟,我的耳边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,扭头一瞧,竟然是廖一平开着出租车赶过来了。
我停下,他的车也停下。
他摇下车窗,看着我,张嘴想要说些什么,好几次,却又闭住。他用鼻子吸着气,像是要鼓足气儿似的,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。浓浓的眉毛伸展着,像是笔直向前的公路,细小的眼睛睁开来,如同闪烁的车灯,廖一平狠狠捶了一下方向盘,大声说道:
“可是我他妈还是想做个好人。”
说完,廖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,关上车窗,掉头。
树立在两边的大厦,好像都映照着光亮,将他前行的道路辉映得无比光明。那辆不知开了多久的破出租终于驶离了我的视线。然而马达声却始终回响在我的脑海里,那声音越来越大,直至震耳欲聋。
鸡贼的,利己的,个人的,堕落的,自私的,在这座城市里茫然不知的出租车司机,与此同时却又是怀有梦想的,善良的,伟大的,向前的,在这座城市里讨生活的骆驼祥子。
他们依旧在这座城市里,不停地奔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