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豹突然转身,残破的披风在暮色中猎猎作响。
他举起的手掌停在半空,剑柄上缠绕的赤练蛇纹映着血光,
“你这条命,值当拿去换朝歌半日太平。”
谢国瑞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想起昨夜在诏狱地牢瞥见的密报,羊皮纸上“姜氏遗孤”四个字被朱砂重重描过。
冷汗顺着脊椎滑进牛皮甲领口,他突然发现姜豹的靴面上沾着昆仑山的红泥——
那本该是三千里外的绝境。
“带她去见姜子牙最后一面。”
姜豹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,却让谢国瑞浑身剧震。
老者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,忽然扯开衣襟,心口狰狞的箭疤在血色残阳下宛如蜈蚣,
“当年在鹿台,要不是你替我挡下那支穿云箭......”
暮色突然变得粘稠起来,远处传来乌鸦凄厉的啼叫。
谢国瑞猛地打断这个话题,指尖几乎掐进掌心:
“你让她殉葬?”
“殉葬?”
姜豹突然笑出声,笑声里混着铁器锈蚀的嘶哑。
他解下佩剑重重插进沙地,剑柄上的睚眦纹在暮色中睁开血瞳,
“你们人类总爱往死人堆里扎,怎么不把皇宫拆了给祖宗当陪葬品?”
谢国瑞的指甲深深抠进马鞍的青铜扣,突然注意到姜豹的佩剑比他记忆中短了半截。
十年前刺入他肩胛的那道伤口,此刻正隐隐发烫。
“她要去见活人。”
姜豹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,仿佛隔着千重山峦传来。
他望着天边翻涌的紫霞,那里沉淀着三千年未散的战火硝烟,“你们都会离开的。”
谢国瑞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他想起萱萱贴身佩戴的甲骨卜正在发热,那些刻满上古文字的龟甲边缘,不知何时渗出了淡蓝色的荧光。
但喉头突然涌上的血腥味让他说不出话,只能看着姜豹的背影渐渐化作暮色中的剪影。
“三千年啊......”
姜豹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,带着某种解脱的疲惫,
“等你们走后,这里会变成埋着六十万具尸骨的废墟。”
他忽然转身,残破的面甲下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,“闻仲赢了。”
这句话像根烧红的铁钉扎进谢国瑞心脏。
他望着天边最后一线残阳坠落,突然明白姜豹眼中为何会有那样的神情——
就像当年在朝歌城头,看着周武王的军队踏碎鹿台的琉璃瓦时,那个浑身浴血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的光。